說與不說

學生畢業後的外型都有些許變化，見了面可能一時叫不出名字，頗為尷尬，但有些學生則因為某些事而令我記憶深刻⋯⋯。

多年後見到小燕子，個子依然嬌小，但臉上多了成熟與自信，她笑著對我說她已經結婚了，有一個小孩，我除了為她高興之外還有些許的寬慰。因為她曾經歷一段難言的成長故事……。

高二上學期，離寒假還差一個月，小燕子的死黨Ｈ生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：「老師，小燕子懷孕了！可是她男朋友躲起來不接電話。」又說：「我偷偷告訴妳，你要裝作不知道哦！」我問Ｈ生：「小燕子的爸媽知道這件事嗎？」H生：「當然不知道啊！小燕子好像要把小孩拿掉！」。

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，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……

正常的處理方式，要約談學生並告知家長，可是，如果我通知家長，事情鬧大了，學生可能因為二度傷害而不願繼續在校就讀，而且不諒解老師洩漏了她的秘密。但，「墮胎」在成年人是大事，何況未成年的學生！萬一出了差錯，我知情不報，對學校、對家長都無法交待。真是難為！一位資深的老師熱心提供各種方式；最後，我決定以書信來表達我對此事的關心，同時在信中也強調我不知道遇到麻煩的人是誰，所以我寫了一封信給出事的同學，並請H生轉交。

信的開頭：先表明我聽說有同學遇到麻煩了，雖然我不知道是誰，但如果是妳，我希望妳要勇敢面對已發生的事情，你若願意，也可以來找老師談，或勇敢的告訴爸爸媽媽。信中我也引導她：「家永遠是你的避風港，父母永遠是你的保護牆，有任何問題，一定要跟父母商量，不要亂自作主，以免任何差錯，給自己與父母造成更大的痛苦！」

信轉交出去後，H生沒再來找我，我裝不知的學生也沒來找我。

下學期開學後，H生私下告訴我：小燕子把小孩拿掉了。當時我鬆了一口氣，感覺是處理掉一件麻煩事。

多年後再見到小燕子，看到她健康的步入家庭，沒受到高中時痛苦的經驗而逃避婚姻，這令我寬慰。然而，每次想到此事，總覺自己當時只處理了一半，因為我沒直接找學生來談，給她支持，也沒有主動聯絡家長，只希望保護學生，免受傷害，同時也為了保護自己，因此選擇「不說」。然而，當時如果用不同的處理方式，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？

說與不說，表面上是一種選擇，可有不同的結果；但事實上諸多（利害得失）的考量，讓選擇成為一種心理負擔，而結果又出乎意料之外。這似乎在說明：面對自身或他人的人生重大事件，我們其實都沒有確定的答案及有效的方法，多半是兩害相權取其輕，含糊帶過，讓事情自然發展……。所謂：此事可待成追憶，只是當時已惘然。